 
				陸豐政協網: m.nniifjq.cn 發布時間:2017-01-19 發布者: 字體:大 | 中 | 小
李緒本
一、飛機炸開甲子門
1938年7月,我在甲子高等小學讀完了五年級。放暑假了,我回家幫助農忙。有一天(記得是舊歷七月廿三日),上午八點多鐘,我們剛在吃早飯,突然聽見轟隆轟隆的聲音。我留心聽著,似是飛機聲,卻非常宏大。我往天井里向天上一望,啊!共有七架飛機!聲音越來越大,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地面也震動了。我放下飯碗,什么也不管,就往村外跑。飛機在頭上盤旋,機翼上的“紅膏藥”看得十分清楚。忽然飛機俯沖下來,發出“嗷……”的怪聲,炸彈立即在空中往下落,在我頭上飛,好象要在我身旁爆炸。不一會,一陣爆炸聲,地面上震動起來。聽聲音離我們村較遠,不是在我們村爆炸。七架日機輪流俯沖,炸彈不斷爆炸。炸彈的爆炸聲,飛機的馬達聲,攪得甲子整個空間顫抖起來。我趴在一條田埂邊,心里一片驚慌、恐懼;田野里逃難的爬起來又跌下去的老太婆。被嚇得哭喊爹娘的小孩子;那些不知往哪里跑的人們是那么害怕、慌亂!空氣中一股濃烈的火藥氣味……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敵機才慢慢飛走了,人們都往家里跑。看看會不會被炸彈炸中。
中午時分,又聽見轟隆、轟隆的飛機聲,又是日本鬼子的飛機飛臨甲子上空,它們又是盤旋、俯沖、投彈,又是一陣一陣的炸彈爆炸聲,大家又是一陣驚慌、恐懼、奔跑、逃避、驚叫……
下午兩三點鐘,又是七架敵機飛臨甲子,重復著前二次的故伎。災難籠罩著甲子……
敵機一天三次的空襲,攪得甲子人心惶惶,坐立不安,誰也不知自己的家會不會被炸彈毀滅,自己的性命會不會被炸彈吞沒?!
太陽將要下山了,估計敵機不會再來,我和兩個同學去看看被敵機炸過的地方。舊關的黃家,只見婦女在啼哭,家私被炸得支離破碎,屋頂倒塌,墻壁傾頹,一片凄涼的景象。圍觀的人都掉下眼淚,是同情,是仇恨,憤怒地咒罵著日本帝國主義的兇殘!到鹽廠前一帶去看,景象更慘,被炸的民房有十多間,有三人被炸死。東倒西歪的墻壁,失去親人的凄厲的哭聲。
轉眼到第二年的舊歷七月廿二日,只差一天就是一周年,日本帝國主義的三架飛機又是在上午八點多鐘飛臨甲子上空,它們吼著嗷嗷的魔鬼之聲……這一次,炸毀了甲子大膽山下的車家、林家和附近的人家十多間房屋,又炸中甲子六一小學北面二樓的教室,炸開一個大窟窿,被震裂的墻壁泥灰剝落。又炸死了三個同胞。河邊被炸毀了幾只漁船,我村旁邊的避風塘被炸毀了停泊待修的五六艘包帆船被炸得粉身碎骨。
1940年3月28日,天剛亮,爸爸從地里回來,說日本鬼登陸了。我心里一怔,忙披上外衣,走到村后高處一望,一隊一隊的日本鬼子,前面擎著“紅膏藥”旗,從濠頭一直伸延到腰帶石一帶,他們對甲子圍成半個包圍圈,又慢慢地收縮,向甲子靠攏。日本鬼真的來了!一陣靜寂之后,日本鬼的飛機又嗷嗷地飛臨甲子上空,人們向野外跑去。鬼子飛機看見人群,竟殘忍地向人們掃射,人群散開了,機槍還噠噠地響著。飛機去了,人們向鄉下逃難。鬼子占領了甲子!
午后,鬼子出來活動作惡,有二三十人竄到我們村里來,他們看見雞、鴨,一只不留地打死,挑去,連小豬也不放過。他們看見女人就追,對她們施暴。村東頭有一個婦女被強奸后,跳井自殺。他們一連三天胡作亂為之后,就走了。
轉眼過了三年,即1943年,由于日本鬼子的蹂躪、封鎖,天又旱了五個月,甲子發生了一次亙古未有的大饑荒,餓死了二萬多人。
二、敵艦被炸快人心
1944年冬至前后,時局又緊張起來。傳說日本鬼子又要來了。我本來已考上惠來中學高中部,家里急信要我馬上回家,我只得中途休學。舊歷十二月,日本鬼子真的來了。但這一次,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除了殺死一個因在海邊拾獲鬼子沉船木板的人以外,比較平靜。聽說他們在海甲嶺挖地洞、掘戰壕,裝樣子要長住下去。三五天他們到我們村派糧,派肉,派菜,又要派人送去。青年、婦女、兒童不敢接近他們,只有幾個老頭和他們周旋。這些鬼子好象老實了,原來他們得到消息,預感末日將要到來了。到了三四月,又有飛機出現,開頭大家有點怕,以為又是鬼子的。后來細看,飛機式樣不同,又沒有 “紅膏藥”,飛來的方向也不同,是從西北方向來的。后來才知道這是盟國的飛機。每次飛來,都在海上盤旋,好象是來偵察的。
有一天下午,忽然四架飛機轟隆轟隆地從西北方向飛來,在甲子和湖東交界的海甲嶺對面海上盤旋,接著又聽見沉沉的炮聲和渾重的炸彈爆炸聲。我們定睛細看,在十多公里的海上有一艘黑壓壓的象小山一樣的軍艦。飛機正向它投炸彈,而軍艦也作垂死掙扎,向飛機發炮。幾十分鐘后,只見軍艦冒起黑煙,可能是被飛機炸中了。飛機也安然回去。第二天,出海捕魚的漁民回來說,昨天盟國飛機炸沉了一艘軍艦,海上浮滿了鬼子的死尸。消息一再證實,有的鬼子尸體浮到港口。這一年漁產豐收特別是“巴浪仔”(池魚)等,海面上密密麻麻,滿是這種魚,有的結成一大片。它們“隨波逐流”游到海邊,俯首可拾。農民用蚊帳、蚊罩也可以圍捕。街上通街塞巷叫賣這種魚。后來聽說這種魚是吃日本鬼子的死尸的,大家都惡心起來,不敢買了,每斤便宜到只有二三個銅鐳。于是海邊拖的,就在海灘上曬,船捕的就在街路上屋頂上曬,做生意的把它蒸熟、曬干,販到外地去賣。
大概過了十多天,海上死尸沒有了,可能都沉到海底。有一架飛機到海邊偵察,只兜了兩圈就飛走了。不一會,卻有四架盟國飛機從西北方向飛來,原來又有一艘日艦黑黝黝地橫在山尾村對面海上。太陽剛要下山,只見四架飛機輪流俯沖,丟下炸彈,而鬼子兵艦上又發射高射炮,在飛機后面發出一團黑煙。投不準的炸彈在海上爆炸,升起一股水柱。我們幾個小伙子爬到屋頂,看得更清楚,觀看這場空前的海空之戰。約二十分鐘,艦上冒起濃烈的黑煙。我們高呼起來:“炸中了,炸中了!”敵艦原來是一艘大油船。飛機返航了。油船冒起的濃煙,越來越大,接著是烈火。烈火越燒越旺,夜幕降臨,烈火照明了海上,照明了海灘,村前觀看的人越來越多,人們顧不上吃晚飯。接著一團烈火沖上天空,像一顆巨大的照明彈。烈火沖上天,就有一聲轟隆的爆炸聲,好像放煙花一樣好看,大家歡呼著,鼓起掌!原來是一桶一桶的汽油遇熱爆炸,一團烈火沖上天,又明又亮,照得海上、海灘如同白天。每爆炸一聲,一團烈火沖上天,大家就歡呼,就鼓掌,我們心里樂開了花,非常痛快。
夜深了,人們還不愿離去,敵船上不斷爆炸燃燒……
第二天,火還在燃燒,沒有象昨夜那樣沖天的烈火,而是從船上燒到海面。漲潮時,一層很厚的油,漂流到村前的河灣。
從此,盟國飛機更是天天來偵察,有時飛得低低的,好象和我們很親熱,很接近。盟機先后在甲東交刀礁附近炸沉日本軍艦一艘,在奎湖堆對面海上,又炸沉日艦一艘,在活礁毛尾的地方,又炸沉日艦一艘,在港內合線地方又炸沉日本汽輪一艘。此后,日本鬼子的大小艦艇,再不敢在白天出來行駛。每天天剛亮,鬼子的炮艇一類的汽輪(當時叫“葉子”)衰搭搭的像喪家狗一樣鉆在漁船之間,逃避飛機的襲擊。到了傍晚,它們又出來行駛。曾幾何時,往日囂張的氣焰,這下子象泄了氣的皮球,士兵也乖乖地躲在地洞里茍延殘喘,等待正義的懲罰。直至八月份,日本帝國主義宣布無條件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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